裴琰面容泛着渗人笑意,揽过她的肩头,另一手也握住她拿着信号弹的手:“手臂太高,朝着天空中,按一下就行。”
江云娆对着那机括轻轻一按,信号弹立刻就弹了一枚出去射入天空,炸开一朵小小的银绿色的伞花出来。
两岸瞬间寂静下来,万千双眼睛都同一时间看向了江南墨色的夜空。
眨眼之后,从远处的江岸开始燃放了起来,霎时间,两岸金黄辉映。
安置江中小舟上的烟火也被相继点燃,无数发烟火冲向了江南的夜晚,将这墨色夜空点亮如白昼。
十里江岸,十里白昼,十里繁华,十里璀璨。
裴琰沉了沉气,笑意幽凉:“喜欢吗?”
江云娆抿了抿唇,面颊上的泪痕还未晾干:“喜欢。”
裴琰伸手替她擦去那交叠的泪痕,江云娆抬首杠掉他的手指,一时无言,跌入冰点。
裴琰强硬的扳过她的脸:“是准备给朕甩脸色了吗?”
江云娆半垂着眼眸,很是疲惫的样子:“罪人不敢。”
此刻,连自称都给换了。
两岸来看十里烟火的人欢呼不止,毕竟这即便是到了过年那一日,都见不到十里烟火的。
太稀奇,太震撼了。
江岸繁华喧嚣,人群攒动,江上龙舟站在甲板上的二人,此刻心里却已经是寂静到了极点。
鹤兰因也站在龙舟边上,隔着一段距离,他默默侧首过来看了一眼江云娆,眼神得逞了一下,随即也透着一股难受。
她总得知道这一切的,只是早晚的问题,自己不过在背后助推了一下。
她与裴琰是与生俱来的仇人,本就不该在一起。
思及此处,就连一边的隐休都看着自己主子在扭曲的笑着,风华如玉的温润公子此刻像极了躲在幽暗之处的兽,正缓缓掀开带血的獠牙。
裴琰:“你最好再触怒朕几次,让朕下旨将霍克沙漠里你的族人都给杀光。”
江云娆放在围栏上的手指不由得死死扣住,侧过身子对着裴琰吼道:
“罪人哪里又在触怒你了,你要看烟火,罪人看了,你要罪人发送信号弹罪人也发了,皇上到底还要怎样啊?”
裴琰眸底被她满是泪痕的眼睛给刺痛,明明一双娇媚的乌眸此刻只剩下红肿与眼泪,悲伤与愤怒了。
他收回视线,抬眼看着空中的火树银花不夜天,五颜六色的烟火在江南上空如伞一半绽开。
这一夜,真是极致的灿烂与繁华啊,这一夜,却又是如此极致的窒息与心痛啊。
到最后,她还是知道了。那张自己一心编织的巨网,还是没能将人锁住。
裴琰只觉身后凉意深深,在最温柔的春风里,他感受到了心悬在冰山之上的危与寒。
万茵茵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,笑眯眯的道:
“云娆姐,我在下面说了好多好话皇上才让上来的。这个烟火盛宴,还是要在你的这个位置上看最好看。”
江云娆眼神木讷:“嗯。”
万茵茵一直仰着头,并没有发现江云娆有什么不对劲,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:“再过几日就要回宫了,真是舍不得离开江南啊。”
江云娆:“哦。”
再说了一阵,万茵茵侧首过来盯着她看:
“云娆姐,你是感动到哭了吗?只不过也对,要是我,我也感动。燃了十里江岸,好羡慕啊!”
烟火放了好一会儿,在最后一发抛入墨空绽放后,整个世界归于了宁静,只在黑色的幕布之下留得一些惨淡的在漂浮的白色烟雾来。
江边两岸的百姓在喧嚣过后,都各自离去了,两岸在这一刻又恢复了宁静。